【青海在线网·散文】那些花儿

与学校结缘的四十多年里，每逢九月总有一个重要的活动——开学典礼或教师节，以学生身份坐在台下，或以教师身份站在台上，总逃不出庄严、肃穆的气氛，偶有热烈，便觉无比欣喜。其间领导的讲话中总有一句“丹桂飘香”，屡用不爽，由此，丹桂飘香成了我心头挥之不去的一种向往，一种期待，一种充满想象的有香味的梦境。

干燥寒冷的高原，很难看到一树一树的花开。我幼稚思维无法想出丹桂是一种何样的树木，每年秋天又飘出何种香味。

随着时光的流逝，我渐渐知道每年四月中旬，南方已是人间最美的季节，气温宜人，微风和煦，百花盛开，莺歌燕舞。荒芜，辽阔的高原田野上，靠近河谷海拔较低的地方，梨树，桃树，杏树，李子树才勃发出蓄积了一个冬天的力量，开出白的，粉的花朵。花期很短，人们还没来得及一睹芳容，它们便纷纷凋谢，她们把时间与养分留给了果实。高原的春天一眨眼的功夫就滑到了夏天，夏天也没有酷热的模样，雨雪，冰雹，狂风就藏在云的背后，随意出没，果树们不抓紧时间，满枝的果实就会夭折于某一个电闪雷鸣的夏日午后。

丁香是高原最常见的一树花开，街道旁，公园里，小区院子里，淡紫色的，米白色的丁香盛开，香气袭人，也只是低矮的灌木，一丛一丛的。暴马丁香那一串串细碎的高高挂在枝头的花朵是我唯一见过的让人抬头仰望的花，心里无端生出些许敬慕。

五月下旬的高原是杜鹃花的世界。祁连山延伸向四周的任意一条褶皱里，都开着头花杜鹃，高山大杜鹃。最震撼的是松多秘境那一坡一坡的紫色，热烈，繁茂，肆意。从山脚仰望，整座山是紫色的，空气是紫色的，阳光是紫色的。站在山头远眺，紫气缭绕，香气氤氲，犹如仙境。在这浓稠的紫色里，时间静止了，心跳静止了，世界静止了。而夹杂其间的那一片片淡雅的米白色，又让人觉得香气是流动的，眼前的一切都是活的，是真实的。这是独属于高原的磅礴气势。

六七月，是油菜花最霸气的季节。油菜花不高大，它的霸气是由多、广、密托举着。高原上广阔的原野，绵延的山坡，枝枝岔岔的沟谷，填充了满眼的金黄，纯净，明亮，没有一丝杂质，就那么轻松地占据着每一个人的视野，而忽略了天空的蓝，云朵的白，森林里绿，欢畅流淌的清溪也被忽略了，布谷鸟在田坎的鸣叫，鹰在高空的盘旋，蜂儿蝶儿花间的低吟都被忽略了。

高原的花儿就是这样粗旷，大气，豪放。虽然低矮，在有限的时间与空间里一样尽情绽放，把最艳丽的色彩铺陈给单调的荒原，把最浓郁的芬芳分享给清冽的夏季风，构建出最独特的高原美景，一样迷人。

一年秋天，有朋友到南方出差，带回一罐桂花送来，说是可以冲泡代茶饮。细细碎碎的淡黄色花朵，不细看，甚至看不出花朵的模样。不像玫瑰那样一大朵一大朵的好收拾，里面掺有少量花梗。我拣去杂质，放几粒枸杞，冲泡了喝。清清淡淡的香气，浸染唇齿，神清气爽，也算遇到了“丹桂”的香味，与“丹桂”有了近距离接触。

端午节前几日，西安的街道里香喷喷的，是马路两侧的桂花盛开了，密密匝匝压满枝头。夜雨初霁的清晨，树下落了一层，清新的空气中桂花的香味更清淡，清新。清洁工人一下一下扫起和着泥水的桂花，让人无限惋惜又无可奈何，更觉出朋友送桂花的深情厚谊。

五月份满大街开放的桂花颠覆了我“金秋季节，丹桂飘香”的认知，产生了对桂花乃至秋季的质疑。一查：桂花分为丹桂、金桂、银桂、四季桂四大品种，共有150多种，主要以颜色区分，花色橙红、橙黄或朱红的是丹桂，秋季开花，香味浓；花色金黄的是金桂，秋季开花，香味浓；花色乳白、淡黄、纯白的是银桂，秋季开花，香味稍淡，我所看到的那一树淡黄是四季桂，香味淡，每年可开四至五次花。这种花最不辜负温暖的气候，适宜的水分，养分。

每次从四季桂树下走过，觉得空气中的香味还不够，还要凑上鼻子，闭上眼睛，狠狠地吸上几口，直至香气穿透肺腑。风中簌簌而下的细小花朵钻进发梢，落在肩上，整个人被朴素的香味包裹，才切切实实理解了“丹桂飘香”这个从童年一直折磨到现在的词，一阵轻松，一阵释然，瞬间觉得生活也有了香气。

张瑛，爱生活，爱文字，互助作家协会会员，徜徉于家乡的山水间描摹生活。